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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万里行(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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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万里行(14) (第3/3页)

    张行摇摇头,神色不变:“晚了,杀意已现,怎么可能再做托付?”

    “下次黜龙,你不要我协助吗?”刘文周一边言语,一边已经运足真气,当场便要腾空而走。

    孰料,其人刚刚起身,便被一面紫色巨幕兜头拍下,身形迟滞了何止数倍,而张行只是上前一步,从容捉住对方一条腿,往下一拽,手中金锥便趁势从对方腋下刺入胸腔内。

    刘文周措手不及,实在是没想到这么简单被破防,还要挣扎,白有思上前长剑一扫,惊得他赶紧拔出唯一一把匕首做支撑,真气也瞬间爆裂,却依旧被长剑削断匕首,继而斫入肩骨之上,不能发力。

    此时,张行再度向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刘文周,拿起金锥便在对方另一侧肋下连番戳刺。

    刘文周根本无法抵挡。

    连刺了几十下,胸腹肋腰一片糜烂,真气经脉根本无法维护妥当,血流不停……剧痛之中,刘文周忽然想起,那吞风君好像就是这般处境,精血流失不断,便是真龙也要死,恰是自己言语。

    而吞风君尚有下方一条地脉岩浆可做放手一搏,自己还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刘文周几乎是最后赌气一般用根本无法转运真气的手臂去摸张行腰间,想把自己那几瓶东西拿回来做最后一搏。

    当此行为,张行居然捏着金锥退后了两步,然后冷冷来看就在自己鼻尖前半尺的手臂。

    与此同时,暮色中有人一声叹气,然后踱步走了过来,却正是大司命殷天奇。

    这下子,虽然性命还在,刘文周却就此晓得自己再无生理,终于不能忍受恐惧与愤怒,学着那吞风君仰天一声嘶吼。

    相隔数里的外侧滩上,早就晓得大功已成的黜龙军中气氛正在热烈,忽然闻得此声,各自一惊,却又马上在王叔勇、徐师仁、贾越等人的带领下安静下来,更有数名已经恢复的凝丹在贾越的带领下飞身而去。

    接下来,哀嚎嘶吼咒骂声不停,不待贾越等人带来讯息,外围黜龙军上下便已经猜到情形,却是各自凛然之余,继续谈笑晏晏,同时整理死者仪容。

    一个时辰后,刘文周的血终于流干,这场几乎算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半谋杀半处刑终于结束,张行割下了他的首级,用那条皮带系好,悬在腰间,便和其余人一起回到了黑石滩上。

    也几乎是他们落地的一瞬间,暮色中,原本已经风平浪静的天池忽然再度隆隆作响,然后那座原本以为要成为新奇观的“吞风岛”忽然开始塌陷。

    不是那种往水中倾倒的塌陷,而是吞风君的肉体仿佛灰烬化的塌陷,只是剩余的岩浆凝固体破碎沉入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动静也足够大了。

    混乱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中间有巨浪打来,都被在场高手们轻易阻挡……而即便是午夜之后,天池中心一切归于平静后,也有人忍不住惊呼,自己的龙肉居然无了。

    而这一幕,则毫无疑问的表露出了一个事实——到此为止,吞风君大约的确已经灰飞烟灭了!

    张行没有再做多余的胜利表达,因为这一战的战果已经直接分发到了所有存活之人的体内了……张行和白有思一头一尾显化居功最多,然后大宗师孙思远以下,到寻常踏白骑,乃至于弩车部队里的一些正脉修行者都明显得到了提升。

    这种时候,委实无需多言。

    天亮后,众人没有去理会已经与昨日并无差异的天池,只是认真收殓尸首,然后便拔营下山。

    孙思远此时主动告辞,最先离开。

    下午时分,队伍走到半山腰,便已经迎上一些荡魔卫精锐……他们看到山顶异象频出,又寻不到大司命去向,便来探查,得到殷天奇亲口验证的消息后,自然振奋,且难免有对黜龙军生些敬畏之态。

    不止是他们有这般能耐,关键是黜了真龙,居然只有八分有一的战损,且得胜之军殊无恣意傲慢之态,也无不安焦躁之形,愈发显得可畏。

    第二日,再往下走,便是数不清的荡魔卫助力与本地士民。

    晚间回到山下,队伍汇集徐世英、马围、黄平等人,稍作商议后,决定以徐大郎为主留在北地,继续监督荡魔卫合并事宜,而张行等参战者连年关都不做理会,就此南下。

    理由是要尽快将战死者带回故地安葬,同时还要观察河北在开春后是否有气候异常。

    理由堂堂正正,荡魔卫诸人也不好阻拦……当然,大家也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经此一役,荡魔卫心悦诚服是一说,整个北地都会丧失继续军事对抗黜龙帮的勇气。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踏白骑从年初开始,一整年的时间都在奔波往来,所谓每战皆用,每用必克,刚刚还遭遇了一成多的直接损失,怎么算都该回乡休整了。

    而张行也要随之回邺城,对这支黜龙帮的战略核心力量进行晋升与调整。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临走之前,张行赦免了失魂落魄的陆夫人,让她好自为之。

    年关是在黑松卫过的,正月初八便过了掷刀岭,进入燕山,婉拒了幽州行台窦立德和踏白骑出身涿郡沈太守等人的挽留,一路南下,正月十五居然便抵达了邺城。

    但是事情还没完,队伍根本没有做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大部队护送踏白骑战死之人尸首往历山而去,张行则带着刘文周的人头亲自往红山一行。

    他拒绝白有思、秦宝的随行要求,和当年一样,孤身前往。

    如今他已经是顶尖的宗师水准,自然不会担心他的安全,便也由着他去了。

    然而,这位新晋宗师,却不施展手段,反而只是骑着黄骠马,将刘文周首级用囊袋裹了,便从容进发……正月十七,便来到红山外。

    此时,春日景象已经显露了出来,而且非要说气候上有异象的话,并不是之前担心的北方寒流,而是说今年的春日暖的极快,这一日下着牛毛细雨,便已经感觉不到半分寒意了,连腰垫上的皮毛都撤了下来。

    下午时分,来到山谷前,便看到一处酒旗在烟雨中招摇如常。

    张行本可直接进山,今夜便抵达目的地,但心中一动,反而就地下马,走入了店中。

    店中早有店家迎上,便来询问:“客官是要入山?山路难走,又下了雨,正该在我家里歇一歇,明日一早出发。”

    张行看着对方明显年轻的容貌,不由失笑:“这店是你家里传下来的?八九年前,杨慎刚刚造反的时候,可是你长辈在这里看店?”

    年轻店家登时愣住:“客官年纪也不大,竟认的我父亲?”

    “恰好是那一年来过一次。”张行也不落座,只是笑问。“他如何了?可曾熬过前几年?”

    年轻店家既笑且叹:“既是故人,不敢隐瞒……家父被武安的李龙头给招了过去,因为以前是酒家,算账好,便做后勤武备,现在做到准备将,正在北地……若论前些年河北这般乱子,能有性命已经极好,只是如今到底是军务在身,将来听说还要留在北地常驻,还要转为地方官,相隔万里,不免忧虑父子难再相见。”

    “北地到这里,便是最北面的观海听涛二镇到这里,也哪有万里?”张行听了,如释重负,却又来做纠正。

    “没有万里吗?”店家诧异一时,俨然是真不知道。

    “路程不过是三四千里。”张行认真算了算。“万里还远。”

    “便是如此,往来两趟也够万里了。”店家感慨。“若不是父亲叮嘱我不要弃了祖业,我也要全家迁移到北地随他去的。”

    张行点点头,复又惊醒,指着西面来问:“你说山路不好走,可是最近又有血池空洞引发山谷坍塌,以至于阻断道路?”

    那人愣了一下,连连摇头:“血池的说法许多年未曾听见了,也许久未见了,便是坍塌,道理上应该是有,是山都该塌,可这两年也的确少了……还真奇怪。”

    张行按捺不住好奇,只点点头,便要了一包肉,两个热饼,外加一壶酒,然后出门直接往山中去了。

    此时虽然细雨绵绵,但张行修为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五感清晰,他只是往里面走了四五里路,便察觉到异样,然后忽然醒悟——原来,红山的土色虽然还是红褐色没变,碎渣的土感也没变,那种淡黄色茅草与红褐色灌木依旧普遍存在,可是相较于数年前,山上高低各处却多了许多明显的绿植。

    张行此行跟之前不晓得路乱转不同,自然早早认定目标,再加上黄骠马委实山中雨中如履平地,竟是天黑前便已经来到当年那个山谷,然后惊讶发现,昔日自己躺着睡觉的土坡,如今早已经被平整干净,而且原地赫然立着一个黜龙帮的乡所。

    而且,此时尚未天黑,居然是人来人往。

    其实,想想也是,这山谷内自有田地,按照黜龙帮基本国策之一的授田制,此地若没有迁移过来一些人反而奇怪。

    张行驻马痴呆片刻,姿态怪异,自然惊动了乡所里的戍卒,须臾便有一名典型红山人身材的断臂汉引着人扑来,远远便呵斥询问,说是这里挨着晋地边界,为防间谍,必须要出示文书云云。

    结果,来到跟前,那明显是老卒出身的断臂汉便有些慌张和迷惑,语气也奇怪,俨然是张行多次亲临阵前,人家连人带马认得三分。

    张行倒是没有暴露身份什么的,反而从怀中取出一份真的不能再真的踏白骑遣用文书,给对方看了一下,不待对方继续试探便直接打马轻走,往更深处而行。

    走到目的地,天色已经入暮。

    所谓日落而息,山谷中的居民自然也不会浪费灯油,但刚刚掌灯,少年无赖依旧活跃,夫妻不能歇息,人声弥漫村庄,也是毋庸置疑的。

    张行立马在细雨中,怔怔望着眼前数十栋明显已经有了几年新旧模样的村社,哪里还不能确定,他当日埋尸立门的地方,早已经被人刨的干净,然后又复起人烟呢?

    听了半晌杂乱的动静,大约是某个熊孩子挨了打的时候,张行将那冰冻的首级取出,一点卫生都不讲,便随手扔在人家门前,然后调转马头而走,全程并未多用一次罗盘。

    翌日天明的时候,辗转数万里的张行回到了满目春色的河北平原之上。

    正所谓:一年又逢春,万里归故人。

    PS: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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