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上白玉京 (第2/3页)
日子。”
道者和妖怪订了和约?方飞直觉难以自信。他凝目观看,四周不再是一片死寂,黑暗中分明有东西在蠕蠕爬行,下面的江水汩汩汩地涌起成串的气泡。方飞想象水下的怪物,背脊上蹿起一股寒意。
阴河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简真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逆流瀑布’到了。”
方飞极目望去,前面浩浩荡荡地出现了一道瀑布,可怪的是,别的瀑布都是从上往下,这一条瀑布偏是从下往上。
阴河水冉冉上升,越到上面,水势越急,像是不可一世的水龙,腾跃着升上天顶,化作一朵白色的水云。
方飞看得两眼发直,“逆流瀑布”固然奇怪,更荒诞的是其他人一点儿也不在意,正也好,反也好,都跟他们毫无关系。申田田继续驾车;简怀鲁吊儿郎当地抽烟;简真惹恼了简容,小东西恶狠狠骂他“饭桶”;大个儿忍无可忍,扑上去把他掀翻在地。
灵鱼在“瀑布”前停了下来,兴冲冲向后回游,两条光带一来一去,反复循环。华盖车随着河面上升,转眼来到瀑布下方。
一阵天旋地转,天地颠倒过来,瀑布化为一条激流,裹挟车身向前奔腾。阴河水一下子飞到了身后,潜江升到了天上,变成了一条奇丽无穷的天河。
天地颠倒,方向错乱,这感觉似曾相识,方飞猛可醒悟过来——这儿的河水遇上了一面“任意颠倒墙”。
任意颠倒墙,双脚走到的地方就是地面;河水流到墙上,流到的地方就是河床。
从阴河上看来,河水奔流直上,成了反转的瀑布;可一到了瀑布上面,阴河水又变成了挂在身后的一面水墙。
方飞激动不已,频频回头张望。灵鱼在潜江里来回穿梭,起初杂乱无章,渐渐连成了一条条平滑的曲线,勾画出一张和蔼苍老的人脸,长眉细眼,直鼻阔口,整张脸占满了河道,回流的鱼群就是他长长的胡须。
巨脸扬起眉毛冲着方飞打量,忽然摇摆胡须,眼泪成珠成串地流淌下来,活是一个饱经忧患的老人家,遇上了免不了的伤心事。
“呀!”方飞失声惊叫,“他怎么了?”
简真正跟弟弟扭打,忙问:“什么?什么?”方飞指着后面嗓音发抖:“那儿……有一张人脸!”
“什么?”众人惊叫回头,可等他们看时,人脸却消失了,只剩下散漫无章的光点。
“天啦!”申田田瞪大眼睛,“方飞,你真的看到了人脸?”
方飞连连点头,兄弟俩死盯着他,大个儿怒气冲天:“太不公平了!我来了三次,一次都没见过水巨灵的脸。”
“都怪你,”小东西抡起拳头冲他一顿乱捶,“要不是你,我一定能看到的。”
“去你的,”简真气急败坏地甩开弟弟,“就你那个丑样子,水巨灵也被你吓跑了。”简容扑上去厮打,但被父亲扯开,简怀鲁笑嘻嘻地问:“方飞,你看到的是哭脸还是笑脸?”
“哭脸!”
“啊!”车里又是一片惊叫,简真拍手大笑:“方飞,你要倒霉了……”忽然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痛得他嗷嗷直叫,“我说错了吗?笑脸吉兆,哭脸凶兆……”
“你还说?”申田田抡起拳头,简真抱着头钻到椅子后面。
“吉兆,凶兆?”方飞一脸懵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简怀鲁摆了摆手,“传说而已。”
“什么传说?”方飞寻根究底。
简怀鲁犹豫一下:“相传潜江里面藏着远古的水巨灵,祂偶尔会向路过的道者显灵,用河里的灵鱼幻化一张人脸。要是笑脸,这个人就有福了,要是哭脸,这个人就要倒霉。可是除了你,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这张脸。以前经过的时候,小真和小容老看个没完,可连胡子也没见过一根……嗐,扯远了,水巨灵消失了一千多年,哪儿还有什么哭脸笑脸?”
他越安慰方飞越心慌,回想那一张脸,栩栩如生,哭泣的神情就跟平常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水声越来越响,前方豁然敞亮,哗啦,华盖车从一个洞口蹿了出去。
上下左右又是一阵颠倒,河水流过“任意颠倒墙”,进入了一片云烟笼罩的辽阔水域。这儿的水纯净异常,华盖车就像飘在天上,鱼虾在下面自由自在地飞翔。
前方云雾散开,展露出一尊巨大的石像,雕刻一个中年男子,身披铠甲,脸色阴沉,坐在一只乌龟上面。乌龟脑袋出没的地方,悍然冲出一条凶狠的飞蛇。飞蛇一半藏在壳里,一半蟠着男子,两片翅膀尽情展开,看上去就像长在男子背上。
“那是谁?”方飞注目石像。
“水神玄冥,”简真回答,“半龟半蛇是四灵中的玄武,玄冥乘坐玄武,镇守玉京的北方。”
“玉京到了?”方飞喜出望外。
“前面就是。”简真一脸郁闷。
华盖车爬上岸,走近玄冥石像,申田田停车说道:“小真,去拜拜玄冥,让他给你一点儿好运气。”
简真不情不愿地走到石像前叩拜,方飞绕过龟壳,来到石像后面。刹那间,如被闪电击中,他浑身一软,跪倒在高高的山顶上。
不错,这儿就是山顶!灵河水从这儿奔腾直下,利利落落地将一座大城剖成两半。
玉京——紫微的中枢,道者的王城——居民数以百万,飞行器的流光汇集成一条浩浩荡荡的天河,流进城里,又飘然淌出,一如无尽的光阴,来自天地的源头,又向世界的尽头流去。
站在玄冥山顶,浑天城扑面压来,它是中央的帝王、也是四灵的主宰。
这一座城不在地上,公然悬在空中,圆圆溜溜,活是一个光亮亮的热气球。球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那是城市的门和窗,镶嵌的玻璃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乍一看去,就像是千百只眼睛,冷冷地注视四面八方。
积明湖在浑天城的下面,年复一年,上面的巨头对着湖水顾影自怜。灵河水从湖口流入,又向南方流出,汇合神源、心照两条沟渠,将地上的玉京分成了四大内城——东方勾芒、南方朱明、西方蓐收、北方玄冥。
城里的道路细微如镂,像是数不清的皱纹,显示出城市的古老和沧桑。城里的建筑千奇百怪,有的像是巨大的沙漏,有的像是亮晶晶的水球,外面流水包裹,看不出一丝破绽——方飞猜测这房子十九出自任意颠倒墙,可又想不出没有门窗的房屋如何进出?
“方飞!”简真走过来吹嘘,“我参拜玄冥的时候,石像的左眼转了。左眼转运,右眼转劫,我就要时来运转啦!哼,不像某人,见了水巨灵的哭脸,肯定要倒大霉!”
方飞看到了水巨灵,大个儿心怀妒忌,逮着机会就想奚落他一番,没想到方飞目睹玉京,震惊得一塌糊涂,简真的话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简真又惊又气,抓住他摇晃两下,方飞如梦初醒,简真凑近他耳朵大吼:“玄冥转了左眼,你听见了吗?”
“哦?”方飞莫名其妙,“那又怎样?”简真怒目相向:“也就是说,我要走运了,而你……”指着方飞的鼻子,“马上就要倒大霉。”
“无所谓,”方飞耸了耸肩,“反正我已经够倒霉了。”
“你……”简真无从下嘴,“你还会更倒霉,谁叫你见过水巨灵的哭脸?”
拜完了玄冥,华盖车顺水下山,上岸驶向玉京。道者大多高来高去,地上的道路冷冷清清,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行人。
呜,一个道者驾驭飞轮从天而降,他身穿白色制服,头上的玉箍轮番闪现红、绿两种光芒,胸前的铭牌写着两行金色小字——
斗廷交通司玉京副司
巡天士佘义峰
“他要干吗?”申田田紧张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干。”
巡天士示意下车,众人只好下去,简怀鲁赔笑说:“长官……”还没说完,巡天士白眼珠一翻,叫声“驭车牌”。
简怀鲁交出一个银色牌子,巡天士扫了扫,挥笔把牌子上的信息输入通灵镜,埋头写了一通,突然说道:“你被禁飞了?”
“明摆着呗!”简怀鲁回答。巡天士冷笑一声,指着华盖车:“这个不许进京!”
“为什么?”
“影响市容!”
“你说什么?”申田田正要发怒,简怀鲁按住她的肩头,笑着说:“我们的车停哪儿?”巡天士一指西边:“那边有个停车场,专门收这些破烂!”
“谁是破烂,你再说一遍?”申田田失声咆哮,巡天士冷冷扫她一眼,在通灵镜里刷刷写道:“对巡天士无礼,扣六分!”
“什么?你……”申田田来不及抗议,巡天士一晃身子,踩着飞轮飞远了。
“狗眼看人低,”申田田望着天上挥舞拳头,“死酒鬼,你拉着我干吗?哼,依了我,一巴掌把他的眼珠子扇出来。”
她骂骂咧咧地闹了一通,到底无可奈何,不甘心地驾车前往停车场。
刚把车停好,忽听有人爽朗大笑。简怀鲁回头望去,一个大汉阔步走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禹封城,”申田田冲上来给了大汉一拳,“你这个死东西!”
禹封城后退半步,揉着肩头苦笑:“女狼神,你的拳头还那么硬?”
“再硬也打不死你老甲鱼!”申田田骂声粗野,眼里却荡漾笑意。
“老甲鱼,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简怀鲁东张西望,“葛笑兰呢?”
“嗐!”老甲鱼满不在乎地说,“她攀上高枝儿变凤凰啦,哪儿看得见我们这些爬虫?”
“你们离婚了?”简怀鲁两眼睁圆。
禹封城的脸沉了一下:“她嫁了个白虎人,解除了‘禁飞令’!”
“没想到她是那种人,”申田田满心不是滋味,“笑笑呢?”
“那不是!”禹封城指了指远处。一个紫衣女孩走过来,高挑腿长,双肩略宽,无论身材模样,都跟禹封城有些仿佛,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像一对月牙儿。
“笑笑,”禹封城招手,“这是简伯伯,这是申阿姨,你小时候都见过。”
禹笑笑还没应声,申田田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搂入怀里使劲揉弄:“小可怜儿,好些年不见,长得这么水灵啦?咦,你是羽士?”
“呵,”禹封城摸着下巴一脸得意,“我这个老甲鱼生了一只飞天的凤凰。喂!女狼神,你儿子呢?你两口子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他也应该差不了。”
申田田叹了口气,回头叫道:“小真,小容。”
简容蹦跳上前,简真本在门边偷看,这时扭扭捏捏地走出来,红着脸细声细气地叫了声“禹叔叔”。
禹封城拉过简容看了看:“小容是羽士!哈,小真,你跟我是一路。”右手搭上简真的肩头,轻轻一推,简真退了半步。
“根基不错,”禹封城想了想,“神形甲挑好了吗?”
“还没呢,”申田田皱起眉头,“他长得太快了,我的贪狼甲也不合身。”
“庚丁款的金狻甲不错,飞得快,变身也快,防护牢固,力量十足……”
禹笑笑掩口偷笑:“爸爸,你给人打广告呢?”
“我啊……”禹封城摸了摸脑袋,“见了好甲就眼馋。”
“你眼光不坏,”简怀鲁笑了笑,“我也看中了那款甲,攒了好几年的钱。”
“是啊,”禹封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养个孩子不容易!”
申田田见禹笑笑落落大方,简真却畏畏缩缩,心里有气,招手说:“小真,还记得笑笑么?你们两个小时候还打过架。笑笑,你打小儿就随你爹,像个野小子,个头只有小真一半,轻轻松松地摔他两个大跟斗。这小子老没用了,趴在地上只会哭……”
“妈……”简真哀哀嚎叫,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禹笑笑抿嘴直笑:“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方飞听见说话,走出华盖车,禹封城看见他,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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