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3/3页)
让人心疼。
那个名字被镌刻在陵北医学纪念碑上的女子,举办葬礼的那一天,陵北墓园被前来告别的人们包裹,人满为患可是寂静无比,只有落花割裂空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飘过。
创下最多救援记录的大夫,这是娄梨和在陵北的记号。
裴方臣对娄梨和的感官也是从那时候有了质的改变,当时他无意间看到景轲在所有人背后哭得不能自已,他上前安慰:“人必经之路,你不要太伤心···”
“裴方臣,你不懂,你不懂对于我来说她意味着什么···”性情刚强又固执的景轲难得说出软心肠的话:“十年前,我不小心沾上了一个医疗官司,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是她一直在支持我帮助我知道我渡过难关,从医以来,也是她手把手地指导我,对于我来说,她比景帆和你重要多了。”
“原来你离开陵北第一医院是因为那个官司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裴方臣忍不住问道,十年前,景轲毫无预兆地辞职离开了那个他的伊甸园,景帆百思不得其解,前去询问却只是得到一个因为景轲乐意这样一个答案。
这些年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景轲甚至亲自接景帆和他一起住进了曾经景家的老宅子。
可即便是同一屋檐下,景轲很多话依然只对娄梨和倾诉。
裴方臣曾经一度以为景轲对娄梨和心生旖旎,所以多年不娶,可当景帆提及此事时,娄梨和忍不住笑了:“男人与男人之间可以不只是亲情,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不只有爱情。景轲只会爱上另一个永远陪在他身边对他一心一意的女人。”
事实证明,娄梨和这个人眼明心亮,景轲很快就和跟他一起辞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有些事,只能告诉知己,告诉你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景轲终究是放下手里的花,擦去眼泪,振作起来,离开了。
八年了,所有人都振作起来,唯独季新凉没有,他一直被困在那段悲伤的过往中无法自拔。裴方臣常常想,如果当初娄梨和知道季新凉会颓废至此她还会不会去参与救援。
“新凉,陵北墓园的规矩,八年一到,放飞的日子就要到了。”景帆冷不丁开口说道。
裴方臣一头雾水:“什么放飞的日子?”
景轲解释道:“陵北有个传说,人的骨灰下葬后的第五年,家人可以将下葬的骨灰取出,倾洒在那个人生前最想要停留的地方,这样此人来世就能降临在那里并得到幸福。”
“我怎么不知道?”裴方臣疑惑。
“你不是陵北的人,你当然不知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听外公说起的。”景帆道,“新凉,你应该早就开始准备了吧?”
“嗯。”季新凉点点头,“是,后天就会动土。”
“你想留她在哪里?”裴方臣问道。
“我···”
季新凉还没说完,手机就响起来,“卢欢?”
这个名字已经很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连当年娄梨和的葬礼她都没有出现。
“喂,卢欢。”季新凉接起电话。
“季新凉,娄梨和的骨灰你什么时候动?”卢欢一如既往的直接。
“后天早晨七点。怎么,你要来么?我给你安排住处。”
十八年来,卢欢定居国外,一次都没有回来,季新凉想要为她安排好这些,毕竟她曾经是娄梨和的朋友。
“不用了,我怕你见到我以后就会后悔欢迎我回去。我会准时到的,再见。”卢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季新凉看着黑屏的手机,一脸无奈:这家伙还是如此我行我素。
裴方臣问道:“是梨和的那个伴娘?”
季新凉点点头:“是,她说要回来。”
“这人倒是挺奇怪,我以为她是梨和的朋友,却连葬礼都没来参加···”裴方臣困惑。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季新凉摇摇头,当年娄梨和的葬礼前他特地联系卢欢,对方却道:婚礼参加过就够了,葬礼有什么值得参加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所说的不无道理。
···
娄梨和的骨灰动迁礼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季新凉准备将娄梨和的骨灰带回了季家老宅,准备撒在小花园的玫瑰花丛中,却不想,被一个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拦住。
十八年没见,卢欢变了很多,眼角添了细纹,但是一身正装显得很庄重,只见她伸手挡在娄梨和面前,视线落在他怀中的白玉匣子上,“我来接她。”
“什么?”季新凉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在他身后的季之藩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对卢欢道“这位女士,您是不是找错了人?”
卢欢抬起头,打量了一番面前气度不凡的季之藩,憔悴的脸庞柔和起来:“你应该叫我干妈,容容。”
季之藩一愣,他已经成年,这个小名已经很少有人再用来称呼自己,迟疑一番,他继续问道“您是?”
“我是卢欢。”
卢欢没有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季之藩的身上,继续对季新凉道:“不如我们去季家细说,这里并不合适。”
···
卢欢笑了,“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过这事是她托付我的,可别找我麻烦。”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也别来问我。”卢欢道,“我只是个转运的,是她生前托付我的,就在季之藩的百日宴上。”
“托付?你?”季新凉艰难地问道:“她要你把她带到哪里去?”
“玫瑰岛,明恪留给她的玫瑰岛。”
“什么···玫瑰岛···我怎么不知道···”
“娄梨和喜欢玫瑰,所以明恪生前为她买了一座岛还种满了玫瑰花,等一切设施齐全后,明惜把这个岛转给了娄梨和。而娄梨和把这个岛交给了我,唯一的要求是等到五年迁移骨灰的时候把她撒在玫瑰岛,然后把这个岛交给之藩。”
“她···想留在玫瑰岛···”季新凉的脸色白的可怕。
“是啊,陵北的规矩应该不用我解释了,你作为她的丈夫可以拒绝我。”卢欢并没有强制要求什么。
季新凉的眼圈渐渐红起来,最后惨然一笑:“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
“原来当年,她愿意回来,是这个意思。”季新凉喃喃自语,“今生赠我,余生还他,原来她始终都是爱着他的。”
季新凉的痛苦在卢欢的意料之中,娄梨和当年曾说,若新凉先走一步还好,若是她先走一步,季新凉怕是要肝肠寸断。
“你带她走吧,她很多年前就想走了,是我困住了她这么多年,还自以为是地深情···”季新凉突然背过身去,卢欢听到椅背的后面传来一句话:“带她走!”
卢欢垂眸,仿佛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走到一旁捧起那个沉重的玉色石匣子,然后慢慢退到门边,“季新凉,资产转移文件我放到桌子上,劳烦你交给季之藩了。”
回应卢欢的只有沉默。
···
那个微微带着潮湿凉意的天气,卢欢将娄梨和留在了那个耀眼而悲伤的岛屿,乘船离开时,卢欢看着半岛的艳丽一点一点化为天边的一点朱砂,心中默想:“娄梨和,我可不是季新凉,什么都由着你,你想要催眠季新凉,也要看我同不同意。···我得不到的,他得到了全部,难道我还要被绑架着保证售后吗?”
蓝天白云,有海鸟穿过空域,留下余影。
卢欢回忆起季之藩的百日宴上娄梨和的那番话:
“如果有天我死了,而五年之内新凉都没有恋爱或者结婚,等迁移式上,你带走骨灰,然后在他面前敲三下桌子。”
卢欢皱眉:“为什么要敲三下桌子?你要催眠他?凭你的本事还需要我做这件事吗?”
“有些催眠复杂一些更保险,而你需要做的,只有这个动作而已。”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准备工作你都会准备好,万事俱备只欠我这个东风?”
卢欢问道“我没问题,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如果你死了,我自然会去找别人。”娄梨和无谓地答道,“东风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它来自我需要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