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陵道上(上) (第2/3页)
场面。
挥剑杀马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这人身姿修伟,凤目星眸,仪容秀美,虽然没遇见略带几分阴柔,但可算得上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初冬季节,万物凋零,景致萧瑟,他却披了一件鲜红色的大氅,寒风冽冽中,衣袂当风,披风飞舞,宛若天地间最美的图画。便是青萍,一眼看到这少年,心中也不由一动,若非这少年手中还提着一柄滴血的长剑,眉目间更是带着浓烈的杀气,只怕青萍也不忍怀疑这少年竟会突然动手,杀了自己两人的坐骑。
杨宁跃到楼下,目光在口鼻之间仍然冒着热气的骏马上停驻了许久,虽然并非一流的好马,可是这也是他和青萍从几十匹骏马中特意选取出来的,数日相从,纵然心肠如铁,也不免生出几许依恋,更何况在他心目中,能够将爱憎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的禽兽本就比寻常人都要值得重视一些。转头瞧向那胆大妄为的狂徒,杨宁原本冷冽的目光却蓦然紧锁,这少年的风仪气度,竟然令他想起了魂牵梦萦的影子,忆起栖凤宫中,漫天飞雪里,挥剑起舞时如火如荼的那人,若论相貌,这少年竟和火凤郡主有着七八分相似,若论气势,那眉宇间纵横的霸气,竟也有郡主三四分影子。心中生出莫名的异样,杨宁原本想要立下杀手报复的心意竟是渐渐淡了,将心中狂涌的激怒渐渐冷却成冰霜一般,杨宁神色冷漠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残杀在下的坐骑。”
那白衣少年品味着杨宁淡漠得仿佛听不出杀机的语气,面上显出一抹傲然的笑容,朗声道:“你别管我是何人,你一个江湖草寇,竟敢残杀越国公麾下客卿将士,我既然知晓,就不能容你肆虐天下,你若是聪明识趣,不若束手就缚,念你武功不弱,我还可替你向越国公求情。”
杨宁冷然瞧着这少年傲气凌人的神情,面上突然露出一缕轻笑,也不出声,轻飘飘一掌向那少年胸前拍去,眼中原本的震撼神色更是无影无踪,那少年早已听闻杨宁的绝世武功,见他出掌,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出,剑势纵横如泼墨,山峦叠嶂中寓含着无穷杀机,明晃晃的剑尖划出无数的轨迹,令人看不出这一剑的去向。
楼上观战的青萍和林群,见状同时高呼道:“好剑法。”他们都是用剑的高手,青萍的剑法在绿绮的琴音相助下可以和翠湖出身的颜紫霜一较高下,林群的剑法虽然不甚出名,但是法度森严,根基扎实,已经可以用剑气伤人,若论剑法可算当世名家,所以这少年的剑法落在他们两人眼里,正如伯乐相马一般,其中优劣一见可知,都觉得这少年的剑法可谓奇中有正,一派大家气象。他们两人这般替那高傲少年喝彩,林群身边的两个弟子以及酒楼上的客人也都高声喝彩,当然这其中心思却是不同,那两个弟子不过是不忿杨宁的冷漠孤傲,所以虽然看不出其中深浅,却也替那不知来历的少年喝彩,而其他的酒客虽然大半是旅人,却多半知道林群声名,更有许多根本就是乌江人,自然也随声附和。
彩声如雷,那白衣少年越发振作精神,剑势折转回旋,剑锋所过处发出撕裂空气的丝丝之声,剑啸如虎,竟有欲将杨宁一剑斩落头颅的狠绝,可是就在这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前,一股如冰之寒,如火之烈的真气随之涌入,摧枯拉朽地冲破了他的护身真气,向他的七经八脉涌去。白衣少年眼中露出骇色,他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杨宁出掌,这一剑更是竭尽所能也要拦阻住杨宁的掌势,用尽了所有心血,更觉神意真气与手中宝剑水乳交融,可谓是巅峰状态的一剑,可是杨宁这轻描淡写的一掌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毫无障碍地拍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任凭杨宁的内力涌入丹田,必定是经脉尽毁,武功全废,心中了然这样的后果,可是从这白衣少年心底涌起的却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无边无际的痛恨屈辱。眼前这少年不过比自己大上几个月,虽然他的母亲尊贵无比,可是同样流着杨氏的血脉,本为手足至亲,凭什么自己只能做他的影子。这些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苦练武功,可是到头来竟然一招落败,如果自己也有他那样的出身,如果自己也有武道宗主为师尊,那么惨败的一定是这个真正的天皇贵胄。想到此处,白衣少年暴喝一声,运用了本来绝对不应该使用的秘传心法,双眼顷刻间变成了血红色,一张口,一道蕴含着真元的血箭向杨宁面目袭去,同时掌剑齐用,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式。
杨宁在掌力侵入这白衣少年的经脉的一瞬,已经心中微动,这少年的内功心法虽然很少接触,但是不论是内力走向,乃是真气的性质,都和自己熟知的那一门心法相差无几,虽然感觉到其中还隐隐有一丝不应存在的阴寒气息,但是这仍然是杨家的嫡传心法“六阳神功”。这门心法纯正阳刚,虽然不是绝顶的武学,但是也可算的一等一的心法,杨宁虽然没有练过,但是对其脉络却是了若指掌,这并非是隐帝西门烈的功劳,而是父皇杨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后来给火风发觉,却也没有收回,只是不许他习练而已。当然,杨宁修炼的内功本是更胜一筹,所以本就没有修炼的意思,渐渐也就忘记了,直到日前重新见到柳天雕,才让他记起那象征父皇一片心意的秘笈心法。
杨宁既然察觉有异,再加上那少年不顾一切施展伤损身体的邪门心法,那一口“碧血箭”并非易与,不仅包含真元,而且血气中含有邪毒,若是沾染上一星半点,定会肌肤受损,再加上这少年经脉之中也生出一股潜力相抗,所以杨宁毫不犹豫地疾身后退,身影一晃已经脱身于那少年的剑势掌力之外。眉峰微蹙,杨宁望着那少年苍白如血的容颜以及唇边的一缕血丝,冷冷道:“你不该习练这等邪门心法,最好将它统统忘记,否则终有一日,会和你原本修炼的心法冲突,令你走火入魔,生不如死。”
白衣少年连连冷笑,眼中闪过不屑之色,道:“这些无需你过问,我武功不如你,但是你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若非目中无人,何妨和我真刀真枪的公平一战,别凭着那鬼魅身法欺辱人。”
杨宁心知六阳神功只有杨氏嫡系子弟才能修炼,而且不传女儿,这少年既然也会这门心法,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手足,也是身份极高的族亲,而且相貌气度竟和娘亲有几分相似,虽然他对杨氏并无眷恋之心,可是心中千回百转之下,竟也生不出一丝杀机。只不过杨宁毕竟性子孤傲,见这少年言语无礼,而且眼中仇恨之色极浓,心中也生出嗔念,听到这少年仍然存心挑衅,便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说罢却不曾出剑,信手一招,一声刀鸣,几个原本想到酒楼里面打尖,却遇上两人阻住道路,不得不在外边围观的旅人齐声惊呼,只见其中一人腰间的佩刀脱鞘而出,竟是稳稳落入杨宁手中,随即刀化长虹,卷起风雪无数,向那白衣少年攻去。白衣少年自然不甘示弱,将所学剑术尽情施展,剑势或如江河滔滔不绝,或如山川层峦起伏,这一路从未在江湖上出现的“江山如画二十八剑式”,正是初露峥嵘。只是杨宁的刀势施展开来,却如风雪交织,刀风凛冽中带着刻骨的寒意,刀光流动,更是宛若雪舞苍穹,竟然将这少年的剑势全部压迫住了,这一番刀剑争鸣,绚丽凶险之处,却也令观战之人目眩神迷。
白衣少年却越战越是心惊,他本名杨影,原本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却因为一桩阴谋只能成为杨宁的替身,从前杨宁没有出现也就罢了,在得知真正的九殿下信王杨宁行踪之后,他心中就生出无穷的恨意,这一次本是奉命前往江宁,为了正式露面人前做些准备,但是途中偷听到杨宁行踪暴露之后,便抛下所有随从到了此地,就是想要和杨宁一拼生死。关于杨宁的武功经历,他虽然知道不少,可是他一向自负极高,却也不放在心上,最戒备的也不过是杨宁的剑法,因为听说杨宁可以和当世数一数二的剑道宗师平月寒一较高下,却想不到杨宁的刀法也如此惊人,令他心中生出更深的恨意和挫败之感。
杨影曾经随侍刀王杨远一段时日,更是曾经亲眼见他施展刀法,现在想来,眼前这人的刀法或者威势有些不如,但是其中变化瑰丽,却又非是杨远所及。杨影自然不知道杨宁此刻施展的刀法脱胎于滇王吴衡的烈雪刀法中的“回风舞雪”,虽然刀意尚有不足,招式更是只有神似,但是凭着杨宁在刀法上的造诣,却也是神妙无比。吴衡的刀法已经臻至大成,虽然不如刀王杨远,却也可以一战,杨宁施展这路刀法,比起吴衡来说也有许多差距,但是这些都不是杨影所能察觉的,这些年来,他虽然也是习文练武刻苦非常,但是比起资质过人,且心无杂念的杨宁来说,仍然相差甚远,纵然杨宁没有拜在武道宗门下,传授杨影艺业的人没有保留,两人之间差距也是不可以道里计。所以激战不过二十余招,杨影已经是汗流浃背,若非凭着心中血气强自支撑,而杨宁又殊无杀意,只怕他纵然不死也是重伤了。
杨影虽然武功相差甚远,但是从对面那冷漠少年从容自若的神态上看来,也知对手并未施展全力,可是敌人的手下留情却不能让他心中感激,反而更加生出怨恨来。都是皇室的血脉,都是庶出的皇子,凭什么眼前这个少年可以压在自己头上,自己的母妃一生下自己就被处死,免得泄露自己存在的事实,杨宁的生母火凤郡主生前身为可以和皇后分庭抗礼的贵妃,死后甚至有自己的陵寝,自己只能心惊胆战地听命于皇兄和越国公,这少年却可以自由自在地纵横天下,自己能够追随在堂叔祖逸王身边,却不能得到传授刀法,而这少年却可以得到武道宗主亲传,练就这样一身绝世武功,就连想要诛杀他的各方势力都只能束手无策,甚至将来一旦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就连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都会被这同父异母的兄长轻易夺走。这样一个人,如何可以和自己并存于世,可是自己却杀不了他,甚至只能忍受着敌人的手下留情,对他来说这不啻是最难以承受的屈辱。
想到此处,杨影心中越发生出毒念,竟是不再避开杨宁越发冷森的刀势,连续以长剑硬接了数刀,刀剑相击之声宛若雷震,不过数招,杨影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暗淡,一道血线从唇边涌出,镶金嵌玉的宝剑锋刃已经崩开了细微的缺口,身形更是连连后退,显然败局已定,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杨影脚下蓦然一个踉跄,却在地上一块青石上绊了一下,立足不稳,倒在了地上,这时杨宁手中长刀正在当头劈下,杨影面容不由露出惊恐之色,不由抬手作出阻拦之势。这等情势落在众人眼中,皆不由发出惊呼之声,便是青萍,虽然已经因为这白衣少年无礼狂妄而生出恼怒之意,也不觉有些惋惜。
虽然一刀下去,就可将这不知为何眼露怨恨的少年一刀两断,但是杨宁性子绝顶高傲,原本已经约定是两人公平相搏,纵然心存杀意,若是敌人不慎失足,他也定会暂时收手,绝不肯落下趁人之危的嫌疑,当然若是生死相搏,不能留手,结果自然有所不同,更何况他已经猜到眼前这白衣少年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心中本无杀意,见状刀势一凝,停手不攻。就在这时,杨影袖中突然暴射出一蓬璀璨的银针,疾如星电一般向杨宁射去,这时杨宁刚刚住手,正是漏出了一线空隙,而这些银针宛若电闪一般,纵然是当面射出,也未必有几人能够躲闪过去,更何况杨影本是暗中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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