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萍踪无迹(五) (第2/3页)
传授一些口诀和招式,而白天的时候,则站在这位师尊的身后一边练习新学到的内功,一边听他指点一些招式。虽然这少年似乎没有什么顾忌,可是小三分明觉得,两人四周似乎被透明的罩子拦阻,很多人来往经过之时,明明他正在听着那少年侃侃而谈武道精要,那些人却都视若无睹,听若不闻,显然是被一种神奇的功夫阻绝了声音。
只是杨宁显露出来的武功越精妙,小三心中越是惊惶,从这少年传授的一些招式来看,他不论是手段还是心肠都是无比狠辣,那些武功几乎都是残忍狠毒的招式,一旦出手,不留任何生机。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不会在离开之时杀人灭口么?小三实在是心中不敢奢望。虽然这人强行将自己收录门下,但是却没有一丝怜悯之情,传授自己武功的时候,往往为了速成让自己受尽苦楚,却被点了哑穴,就连哭喊也不能发出声音,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疏离冷漠,没有一丝暖意,让小三无端想起许多江湖传闻,据说江湖中有许多邪派高手,可以让一个人迅速练成一身绝艺,但是之后却往往有后患,或者是这个人受到某种钳制,或者是精力迅速耗尽,不过三年两载就成了成了消耗品,自己是不是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呢?
其实如果仅只如此,小三还不会害怕,他无父无母,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人会为自己悲伤,若能够扬名立万,就是这样辉煌的人生短暂如朝露,却也没有什么要紧,可是如果魔帝要杀害公子,那可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根据小三对人心险恶的认知,既然魔帝和剑绝隐姓埋名搭船东下,那么一定不愿意泄露自己的行踪,可是保护这个秘密的最好途径就是杀人灭口,虽然自己多半是不会立刻被杀了,可是如果这人要杀公子和詹管事,那么即使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欢乐可言呢?他永远不会忘记是谁从濒死的绝境将自己救了回来,这一生,他小三的性命都是属于越二公子的。
很多次,小三想要试探杨宁,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将两人的身份泄露给公子,如果杨宁不知道的话,那么或许公子和詹管事,以及越氏船行的其他人,还有船上的客人可以逃过这一劫,或者,杨宁根本就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呢?这样的想法在他心中盘桓了多日,可是他却始终不敢问出口。只因两人相处时间越久,小三就越发觉察出来这少年的冷漠无情。他可以因为聆听到江水的呜咽声而沉寂,有的时候可以因为钓上来的鲤鱼肥美而微笑,可是惟独对人,却始终是冷漠如冰,除了对着那位剑绝尹姑娘,偶然会在眼中透出一缕柔情,即使对着自己这个强行收录的地方,也是一贯的冷漠如霜,在迫使自己习练武功的时候,好几次都让自己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可是朦胧中,他也没有发觉这个少年有一丝的愧疚心痛,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那种筋骨欲折,痛不欲生的苦楚。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求情而改变主意么?小三真的没有把握,唯恐自己出口求情反而令他断然下手,杀了这一船的人,所以小三最终还是沉默不语。心中悬着这样的死结,又让他如何能够全心全意地练功呢?更何况这几日公子不避嫌疑,经常和青萍小姐谈笑风声,这位魔帝公子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眼中经常闪过不豫之色,甚至漏出不可掩饰的杀意,这更让小三惊恐难安。
耳边传来不耐烦的冷哼之声,小三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终于下定决心,与其心里这样七上八下,不如问明白杨宁的心意,否则就如同等待上屠场的猎物一般,总也不能安下心来。想到此处,小三坚定地问道:“请问师父,离开之时要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
杨宁眉峰微皱,有些莫明其妙,他的心意还不够明白么,将小三收录门下,亲自传授武功,既然做到了这一步,难道他还会平白无故杀人么?虽然他是很讨厌那个越仲卿,可是却也承认这人是有才华的,要不然怎么能够和青萍谈得颇为愉快,不过只要他没有本事抢走青萍,那么自己也不会随随便便杀了一个有前途的青年,甚至就连那些人已经知道了的身份都不想追究,为什么小三还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呢?心中有些气恼,杨宁冷冷道:“如何处置不关你的事,你练好武功就成了。”
小三紧握双拳,一字一句地道:“发觉师父身份的是小三,我家公子并不知情,如果师父要伤害公子,就先杀了小三吧。”
杨宁微微一怔,这才明白小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性子最是桀骜,虽然喜欢小三的坚忍不屈,却不愿见他为了别人要死要活,随手丢下钓杆,站起身走到船舷边上,漠然道:“你已经是我的弟子,和从前的亲故再无关系,就是我要你亲手杀了你家公子,你也只能听命行事,否则我收你为徒做什么,莫非是要给自己添个冤家对头么?既然你这样多事,离船之时就由你动手吧,只要杀了越仲卿,就算你够忠心,如果你不忍下手,就自行了断吧,我的门下,不要心慈手软的废物麻烦。”
小三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身躯不禁摇晃起来,想不到下定决心求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别说让自己动手杀了恩主,就是让自己坐视恩主受害,也是他不能容忍之事。紧咬着牙关,双目渐渐变成了血红,他狠狠瞪着眼前那个孤傲的背影,握紧了双拳。
杨宁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强烈的恨意,静立了片刻,突然转过头去,望向舱门处,小三强行忍住恨意,也回头望去,正瞧见越仲卿和青萍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青萍一见到杨宁,一双明眸瞬间闪过动人的光彩,几步走到杨宁身边,伸手挽住杨宁手臂,指着船的前方嫣然道:“快看,前面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天门山了。”
越仲卿随后跟上,走到青萍身边朗声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此处已经到当涂了,天门山和其下的采石横江是历阳郡的重镇,南北相争,若能破此两镇,则江宁指日可得,江宁本是六朝古都,原名金陵,大陈立国之后,越国公上表改金陵为江宁,这是他向朝廷表示臣服之心,其实我们江东人多半还是称江宁做金陵的。”
青萍点头叹道:“其实名字改来改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觉得金陵这名字更好听一些。潮满冶城渚,日斜征虏亭。蔡洲新草绿,幕府旧烟青。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金陵既然是六朝古都,想必定有许多名胜古迹,这次若有闲暇,能够畅游金陵的话,倒也是不虚此行。”说罢抬头望向杨宁,眼中尽是求恳之意。
杨宁记起青萍说过取了宝藏之后,要帮忙伊不平将珍藏运到江宁才算完成协议,知道青萍是问自己愿不愿意陪她游历江宁,他本就不急着离开江东,更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姐姐既然想游历江宁一番,我自然没有意见,想来江东那些黑白两道的高手,若是还有半分聪明的话,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
越仲卿虽然早已知道两人身份,但是听到杨宁这般明示身份的话语,仍觉心中微惊,勉强笑道:“两位想去金陵么,那倒不如去万宝斋看看,四日之后,就是十月十五日,万宝斋举行集珍大会,允许天下各大商贾到万宝斋出售奇珍异宝,万宝斋会提供朝奉鉴定珍宝,只从中收取一些抽头。两位想必知道,十一月中旬就是汉王爱女,锦绣郡主招亲的日子,所以有心求亲的豪门世家谁不想准备几样稀罕的宝物,所以这一次的盛会不仅规模空前,而且还得到了越国公的认可,不论是什么人,只要带着珍宝去出售,即使是贼赃,官府也不会过问,而且也不会为难出售宝物的货主,这样一来,只怕许多原只能藏于密室的宝物也会露面的。若非越某幼承庭训,不能参加这种过分招摇的盛会,只怕也会前去一览盛况呢。”
青萍闻言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在杨宁耳边低声道:“怪不得伊叔叔要求我取了藏宝出来之后,要帮他送到金陵去,原来是冲着集珍大会去的,多半是想将那些珍宝在那里出售了,既可卖个好价钱,还不怕有人来追赃。我还想和你顺便去浏览一下金陵风光,看来这一次却不能不去参加这个集珍大会了,否则伊叔叔说不定会吃亏呢,说不定会将爹爹留下的藏珍贱卖了。”
杨宁闻言也觉有些哭笑不得,自从他显露身手,被人尊为魔帝之后,别人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就是存心不良,像伊不平这样将自己彻底利用的,倒还没有见过,不过他对伊不平倒也不讨厌,所以只是摇头微笑而已。无意中目光一闪,却看到小三仍然在那里怔怔站着,望着自己的目光尽是痛恨,望向越仲卿的目光却是十分焦虑,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怒之下,迫小三杀害越仲卿的事情来。再瞥向越仲卿,只见他目光迷离,虽然强行隐忍,但是望向青萍的目光却是温柔如水,显然已是情深难绾。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或者心存妒忌,设法报复,或者心胸豁达,不予计较,都有可能。杨宁却是不同,青萍在他心目中尊贵无比,只比火凤郡主稍逊一筹,越仲卿倾慕青萍,虽然青萍并未回应,杨宁也心中存了忌惮之意,只不过见越仲卿才华出众,品貌过人,这样的人如果爱慕青萍,倒也不算亵渎佳人,再加上青萍并未动心,这几日才会不闻不问。但是此刻想到小三为了越仲卿苦苦求情,又对自己怨恨难消,反而激起了杨宁的杀意,若非是碍着青萍,只怕已经要动手杀人了。总算他这些日子性子已经收敛了一些,略一思索,已经想出了法子对付越仲卿,刻意敛去所有的情绪,杨宁冷冷看向越仲卿,森然道:“越公子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知道等我和青萍离开之后,越公子是否打算立刻去告密呢?”
越仲卿心头巨震,杨宁竟然主动揭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自己就没有装聋作哑的可能了,如果不能说服这位少年魔帝,就是血流成河的下场,他也不敢再加掩饰,躬身一揖道:“帝尊既然这样说,越某也不敢隐瞒,在下的确知道了两位的身份,能够有机会和两位相见,也是在下的荣幸。两位如果离开在下的坐舟,除非是官府找上门来,否则在下绝对不会泄露只言片语。但是如果有人问起两位,请恕在下不能知情不报,否则越国公怪罪下来,别说在下,就是江东四大名门的子弟,也绝对不敢搪塞应付的。”
见越仲卿这般直率,小三差点叫了出来,一张面孔已经扭曲地好像吃了黄连一般模样,杨宁却是淡淡一笑,似乎没有怪罪之意,但是目光却变得冷若冰雪。青萍见状不禁眉心微蹙,但是她了解杨宁的性子,却也没有出言劝阻,只是怜悯地看了越仲卿一眼,目光中尽是同情之色。
杨宁伸手握住青萍的纤手,安慰地轻轻一握,冷冷道:“越兄这样说话,自是坦然无惧,我也喜欢越兄这样率直的人,只是杀人灭口本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法子,如果要在下手下留情,也要有些理由才行。这样吧,我给越兄一个机会,如果越兄的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和青萍都不会再向越兄出手。”
越仲卿毫不犹豫地道:“帝尊既然有问,直言就是,越某定当竭尽所能,希望能够回答帝尊的问题,如果能力不及,也请帝尊看在越某未曾得罪的份上,只杀越某一人,不要牵连无辜。”
杨宁挥手道:“若不杀你,其他人杀之无益,我的问题简单得很,前几日,青萍问你为何不曾出仕,你讲了一番天下大势,最后却和青萍争吵了起来,结果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不肯出仕,我且问你,天子杨氏、幽冀罗承玉、汉王李子善、滇王吴衡,还有江东实际的主人越国公唐康年,你更看好谁人一统天下,若是出仕,你想奉何人为主?如果你的答案让青萍与我都满意的话,我就不再为难你,否则我们离船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越仲卿闻言微怔,想不到杨宁的问题竟然是老调重弹,这几日他和青萍相谈甚欢,但是有关天下局势的问题却再也不曾提及,只因他心知青萍最看重幽冀,如果自己言语冒犯,恐怕就没有机会和心仪的女子促膝相谈了,虽然知道青萍不是自己可以倾慕追求的佳人,但是他还是不愿激怒这外柔内刚的意中人。可是如今杨宁的问题却将他轻而易举逼上绝路,想要让青萍和魔帝满意,多半要违心推崇幽冀,这样既能够保住性命,还能够得到佳人欢心。可是这样的事情,越仲卿却是宁死也不肯的,沉吟良久,他扬声道:“在下不肯出仕,只因没有明主,若说谁能一统天下,在下不敢妄言,但是无论如何,在下不看好幽冀。”
闻言,小三一张聪明外露的脸孔立刻垮了下来,青萍却是悚然动容,唯有杨宁,神色沉静冰冷,没有一分惊诧,只是淡淡瞧着越仲卿,似乎在等他解释下去。
越仲卿还未继续说下去,青萍明眸流转,插言说道:“越公子,这几日我们相处的甚好,天南地北,琴棋书画,无所不谈,可是我知道你心有余悸,虽然谈笑从容,有些肺腑之言,却终究不肯说了。你说不肯出仕,是没有明主,这一点青萍不敢苟同,何谓明主,知人善用,胸襟广阔就是明主,别人我没有见过,但是燕王世子罗承玉可谓明主矣。至于不看好幽冀,我更是不信,或者你因为火凤郡主昔年旧事,因此对幽冀有所偏见,其实当年之事,孰是孰非,已经无法判断,但是无论如何,郡主无愧是女中豪杰,而今日幽冀之主,更是雄才大略,这天下之争,幽冀总有五分胜算,越公子为何这般决绝,莫非是和我们姐弟赌气不成么?”
越仲卿不由失笑,想不到这位剑绝青萍对自己还有几分同情,居然先定下了调子,如果现在自己顺着她的语气说下去,多半就能无事,可是他却不愿违心而言,尤其是在倾慕的女子和强大的情敌面前,略一沉吟,他叹息道:“在下其实也希望见到天下清平,杨氏统治天下不过二十年,天下已经漏出疲惫之态,土地兼并,盗匪丛生,诸侯割据,灾祸连绵,这种种惨状,都是在下所不忍见的。幽冀虽然僻处北疆,但是政治清明,兵甲犀利,火凤郡主扎下的根基深厚无比,而当今燕王世子虽然年少,据闻身具龙姿凤章,颇有王者之风,若真的是明君圣主,雄才大略,想必能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只是以在下愚见,幽冀虽然势大,却如鲜花簇锦,烈火烹油,纵然一时显赫,终不久长。一旦幽冀起兵作乱,无论有什么理由,总是以下犯上,蒙上叛逆之名。这些年来,虽然民生凋敝,但是毕竟天下苍生还可挣扎度日,一旦战乱再起,多半是玉石俱焚,首乱天下者若是幽冀,只怕民心动摇,纵然一时得势,朝廷溃败,只怕其他的诸侯也会以勤王讨逆为借口起兵,到时候天下糜烂,反而让胡戎趁机侵入中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幽冀便是首恶。这还仅仅是以势论之,若是仔细推敲起来,幽冀内部还有不小的隐忧,燕王与世子不合,此事天下皆知,一旦祸起萧墙,只怕火凤郡主的一片苦心都会付诸东流。可是在这等情况下,燕王世子仍然厉兵秣马,准备谋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不知道燕王世子即位之日,就是起兵复仇之时,这等不明时势,只为一己之私利而不惜生灵涂炭,纵然英明无双,也不是越某心中的明主。
若是我为世子殿下谋臣,必定遵循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内部一统之后再伺机而动,等到朝廷忍耐不住首先挑衅,或者等到东南生变之时再趁火打劫。自古以来天下动乱往往从东南而起,而成帝业者却往往是割据西北的诸侯,正是因为天下财赋多出自东南,一旦朝廷疲弊,东南受害最深。如今朝廷之上杨唐两家争权夺利,彼此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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