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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沪生脸都黑了,指着那个开窗的家伙,“你去,限你十分钟内找一盆一模一样的花回来,摆回原处!不然就不要回来了。”
宝昌分行信贷科的值班人员苦着脸,被带了过来。
“在这个屋子里办公的人呢?”
“小孙,他早上来值班的,家里临时有事,中午回去一下,让我帮着照应下。”
“屋子里没人,怎么门窗都开着!”
“小孙说,下午会有客户来办贷款,屋子里面味道不好,让我提前帮着开窗通个风。有人来就先帮他让进来,你知道,大家业务竞争,这客户什么来路,也不好直接打听。”
“外面窗沿上的花盆是怎么回事?”李沪生声色俱厉。
“这花小孙养了没多久,下午让我帮着拿出去晒晒,也增添些过节气氛,一会他就回来。”
“他有没有说,有几个客户要来办贷款?”
“这他可没说,就叮嘱我,有人来就让进来先等。这、这谁成想,这人是个不法分子,哎。”
“你们,都下去,继续布控,下面街道恢复原样,一粒土都不许剩下!”
李沪生气晕了头,他只是顾着提防余笑蜀,也疏忽了。
第一,没有想到对方使了一个空城计,房间只是用来中转文件,情报员之间彼此不见面,自己却以为窗开着,屋内有人,只要人一到,就开始了抓捕行动;第二,窗台上的花一定是警示标志,如果花出了问题,接头人就不会出现,自己费了半天劲,只捉到了一个在外务省潜伏的已知人员,真是绝大的失败!
这一场本该轰轰烈烈计划周详的秘密围捕居然变成了一个笑话,如今只能希望对方毫无察觉,依旧按照原计划接头,被自己守株待兔;不然,就只能希望被捉住的**分子的确可以提供极为重要的情报,可以弥补过失了。
派去找花的特务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手里果然端着一盆兰花,和刚才那一盆大体相似,李沪生不通花木,总觉得不放心,又把原来的花拿来反复看看。
原花从三楼落下,大部分已经被花盆砸烂,想换盆不换花是不可能了,沉吟了一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自己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把这新的一盆摆在了窗沿上。
看李沪生正在气头上,全神贯注地在摆弄那盆花,他的下属悄悄凑过来,对余笑蜀说,“余处长,麻烦你和我们李处说一句,法租界捕房对我们开枪很不满,让我们现在就撤走,这个事情,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余笑蜀走近窗前,就势往楼下望望。
“做什么!”
李沪生一把拉住了他。
“沪生,这次开了枪,捕房那边要你派个人跟回去说明下。”
李沪生猛地回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听到余处长说的话了吗?去,把这些事情办好。”
余笑蜀添乱不嫌烦,又问了一句,“沪生兄,这一次,怎么没有见到日本宪兵队的人啊?”
这一下,李沪生的脸更黑了,因为这次关系到日本领事馆被**间谍渗透,他为了做事不被干扰,征得丁默邨支持后,虽然借用了宪兵司令部的名义,但没有和日本宪兵队通气。这时候事情不顺利,一切破釜沉舟的预先决断,似乎都变成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巨坑。
此刻的霞飞路上,至少还有三个人远远目睹了这次花盆意外跌落事件,大家心情各不相同。
一个人,是刚刚回归谷恒公馆的石川健一,一个多小时前,正是他按照谷恒太郎的指示,陪同自己辛苦策反的双面间谍高竹村离开日领馆,去和中共交换情报。过了这道坎,高竹村就正式进入中共上海地下核心组织了。
一个人,是匆匆从梁公馆赶来接头的中共情报工作人员卢一珊,她恰好看到一盆陌生的兰花摆上了那个熟悉的窗台。
还有一个人,是黄武宁,余笑蜀让他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亨利路口,在这里,他遇到了刚刚在梁公馆匆匆见过一面的卢一珊。
看起来她慢慢悠悠的,没什么急事,两个人就闲聊了两句。
“大白天的,楼上掉个花盆,你说吓人不吓人?”
卢一珊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我也看到了,可惜了那盆铁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