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船火 (第3/3页)
子却反常地冷静。她想起父亲当年教她拆弹的笔记:陀螺仪炸弹,要么冷冻传感器,要么瞬间切断主电源,但两者都需要液氮或高频电磁刀——船上没有。
母亲抬起那只仅剩四指的手,摸摸她的脸,“妈这一辈子,没给你留什么好东西,就留条命。”她指指自己心脏,“打这里,让船沉,你游出去。”
沈鸢喉咙像被塞了火炭,发不出声音。耳机里,林骁的声音混着电流和喘音,“沈鸢,左舷水线已破,三十秒后船会左倾五度,你得跳!”
“妈身上有炸弹,十分钟,陀螺仪。”她快速报出参数。
林骁沉默了一秒,像把整个世界咽进喉咙,“去货舱底,B-3冷藏柜,我找得到液氮冷却管,赌一把。”
“赌输了,全船炸。”
“不赌,全船沉。”
沈鸢看向母亲,母亲对她笑,眼角皱纹像被岁月犁过的沙滩,“去吧,妈妈相信你。”
沈鸢深吸一口气,把母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抓紧我。”她拉开门,猫腰钻进更狭窄的通道。船体开始倾斜,地板渗出海水,像黑蛇一样缠住脚踝。她扶着壁板,半滑半跑,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耳膜。
B-3货舱门口,林骁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根折断的金属管,管口嘶嘶冒着白雾——液氮。他一句话没说,把沈鸢推进去,反手关门,用管口对准炸弹侧面传感器,“三秒。”
沈鸢抱住母亲,像小时候母亲抱她那样,用整个身体护住她。液氮喷出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抽成真空,耳膜塌陷,皮肤刺痛,绿灯闪成红光,数字停在09:01——传感器失灵。
林骁用刀尖撬开塑料盒,剪断最后一根蓝线,数字熄灭。他把母亲扛在肩上,“走,船要翻了。”
三人冲出舱门,船体已倾斜二十度,海水像巨手拍向甲板。远处,周野站在火光里,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枪,子弹擦过沈鸢耳廓,打穿钢壁。沈鸢回头,与他隔着火海对视,那一眼里,有十年恩仇,也有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跳!”林骁把母亲先推下舷侧,橡皮艇已自动充气,像一朵黄色菊花绽放在黑浪间。沈鸢紧随其后,入水瞬间,船腹发出垂死般的金属**,火舌舔上天空,像给黑夜开了道口子。
冰冷的海水裹住她,世界安静得只剩心跳。她抬头,看见崇光号缓缓下沉,看见周野仍站在船舷,像一根不肯倒下的桅杆。然后,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火光一闪,身影倒入海中,被漩涡卷走,再没浮起。
沈鸢闭上眼,任凭身体漂在水面,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握住她的腕——是母亲,掌心粗糙却温暖。林骁在另一侧,拖着橡皮艇,低声说:“结束了。”
沈鸢没有回答,她望着远处天幕,那里,第一缕灰白的晨光正穿透云层,像一把迟钝却坚定的刀,把黑夜切开。她知道,真正的黑夜还没过去——周野死了,眉先生还在,天使骨还在,双Y还在。但此刻,她、母亲、林骁,都还活着,像三粒倔强的盐,落在无边黑海里,不肯融化。
“不,”她轻声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