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诡市听潮,人柱成城 (第3/3页)
临着大河。每逢涨水,城墙就要塌,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派了个大员来修堤,请了位绝顶的匠人。”
顾雪汀的声音平稳,继续道:
“那匠人试遍了法子,堤坝还是屡修屡塌。后来来了个神巫,看了一眼便说:这地基太软,吃不住劲。得喂它吃点……硬东西。”
“什么硬东西?”有人忍不住问。
顾雪汀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工地上开始有人失踪。先是无依无靠的乞丐,后来是莫名犯了罪的囚徒,再后来……甚至连做工的壮丁,也有去无回。”
“有人说,看见他们被活生生地推进了刚筑好的堤基里。每砌一层砖,就封一个人。”
“那一年,堤修成了。固若金汤,再大的水也没冲垮。百姓欢呼,给那大员立了生祠,那是多大的功德啊。”
“可是……”
顾雪汀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极轻。
“那城里虽然没再发大水,却开始闹瘟疫。而且,每到夜深人静,住在堤边的老百姓,总能听见地底下有人在哭。”
“哭什么?”
“哭……‘好冷啊……好重啊……你们什么时候,才肯记起我们?’”
厅内死寂一片。只有窗外的风声。
“后来,那城也不是被水毁的。是人心乱了,流寇一来,城里人自己把城门开了。那座埋了无数人柱的堤坝,最后只剩下一段残垣断壁。”
“据说,在那残墙上,有人刻了一行字。”
顾雪汀垂着长长的睫毛,幽幽的道:
“此城脚下,有人成了木桩。城若不肯记人,人终有一日,会来找城算账。”
讲完,竟一时无人说话。
片刻,一个年轻士子干笑了一声,打趣道:
“顾公子这故事讲得……倒是新鲜。不过,若照您这般说法,咱们这河堤,往后可是都不敢修了?”
顾雪汀淡淡笑道:
“我哪敢妄议水利。只是觉得,有的城,是人守城;有的城,是拿人当砖石去砌。前一种城塌了,人还记得它;后一种城……就算不塌,也活不到人心里去。”
她说完,对着众人微微一拱手:“夜深了,故事听着心寒。在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她牵起阮云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听雨轩。
门外,更夫正敲响了三更的锣。
“咚——!咚!咚!”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候在路边,驾车的是一直等候的福伯。
上了车,放下了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顾雪汀那种从容的“公子气度”瞬间卸去。她靠在车壁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妹妹……”云笙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妹妹在哪里听到的这故事?”
顾雪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姐姐,那不只是故事。”
她看向车窗外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福王府方向。
“这故事就写在千年的史书里。”